第226章 "熔烙为锄刃,赤铁洗冤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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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豪强的庄园里,刑房的霉味比陈年的酒还浓。墙角的烙铁泛着黑,凹槽里凝着暗红的血垢,像干涸的河流,蜿蜒过锈迹斑斑的表面。旁边堆着带刺的皮鞭,鞭梢缠着布条,布条上的血已经发黑,硬得像铁皮,稍一碰就簌簌掉渣。蛛网在房梁上结得很厚,蒙住了挂在墙上的枷锁,锁孔里积着灰,仿佛很久没人动过——却不知昨夜还刚用过,地上的稻草里还藏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李老栓偷了个窝头,就被烙了脸。”佃户们蹲在墙根下,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眼睛瞟着庄园的角门,那里站着两个挎刀的恶奴,靴底碾着地上的草,发出细碎的响。“烙完还不算,”有个年轻佃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里带着血丝,“恶奴说‘偷粮食的嘴,就得烙得烂掉’,把他拴在马桩上,让太阳晒了一整天。”他说着往远处瞥,李老栓家的茅草屋烟囱没冒烟,想来是连烧火的力气都没了。
禁私刑的旨意传到庄园那天,官差踹开刑房的门。门轴“吱呀”一声断了,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混着霉味呛得人咳嗽。阳光照进阴暗的屋子,在地上投下长方形的亮斑,烙铁上的血垢在光下泛着油光,像劣质的漆。“按太子令,所有刑具,三天内交官府!”官差的刀鞘拍打着烙铁,发出沉闷的响,震落了锁上的蛛网,“逾期不交,以谋反论处!”恶奴们缩在墙角,往日的凶气全没了,像被抽了骨头的狗,看着官差把刑具一件件搬出去,铁链拖地的声音,比哭丧还难听。
三日后,府衙前的广场上,刑具堆成了小山。黝黑的枷锁、生锈的镣铐、带齿的刑凳……最显眼的是那几百根烙铁,长短不一,都带着烧红后灼人的弧度,有些还弯成了奇怪的形状,显是烫过人骨后的变形。百姓围着看,有人指着某根烙铁哭:“这是张屠户家的,去年烫死了我家的牛,就因为牛啃了他家半棵白菜。”人群里忽然起了骚动,李老栓的儿子拄着拐杖挤进来,他腿上的伤还没好,每走一步都踉跄,却死死盯着那堆烙铁,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爹脸上的疤,就是其中某根烙出来的。
熔铸那天,广场上架起十二座熔炉,炉火冲天,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澈儿亲自点燃第一把火,松木在炉膛里噼啪作响,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贪婪的响。他穿着玄色常服,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青筋,手里的火把举得很稳,火光映在他眼里,像两簇跳动的星。“把烙铁先投进去!”他一声令下,衙役们抬起烙铁,扔进熔炉。
烙铁在火中扭曲、发红、熔化,发出“滋滋”的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有根特别粗的烙铁,据说是豪强用来烙奴隶的,熔到一半时,铁水竟凝成个模糊的人形,随即又化开,看得围观的百姓一阵唏嘘。人群忽然安静了,有人对着熔炉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有人捂着脸哭,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那些被烙铁烫伤的疤痕,终于能在火里得到安息。
老匠人蹲在熔炉边,用长勺搅着铁水。铁水红得透亮,像熔化的晚霞,勺底划过的地方,泛起细碎的涟漪,仿佛有血在里面流动。“这铁得烧透了,”他对旁边的徒弟说,声音被热浪烤得发哑,“不然带着戾气,铸不成好东西。”徒弟点点头,往炉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他手背上,他却没躲——比起那些被烙铁烫过的人,这点疼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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