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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间晋三还没来得及停下喘口气，只听得附近摩擦声四起，又有一只变异蟑螂从附近钻出，那双被天启病毒结晶侵蚀了一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汗流浃背的当代武士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他正要冲上去和敌人决一死战，忽见一旁比人还高的草丛中钻出一辆装甲车、把措手不及的变异蟑螂撞飞出去好远。位于装甲车顶部的机炮旋即锁定目标并开火，受到了一连串密集打击的这第二只变异蟑螂想来是在劫难逃了。
“你让我找得好苦啊，【长间叔父大人】。”天西贤治跳下装甲车，让长间晋三赶快上车，“别管这里的事了，跟我们走吧。”
“天西……你小子，是来看笑话的，是吧？”
“是又如何？要是没有我冒着被当成经济罪犯抓起来的风险给你们输送废弃的老旧武器装备和工业原料，你们甚至撑不到现在。哎，你不会真把这一切当成你的功劳了吧？你们的对讲机是我给的，机床是我运来的，技术顾问是我派遣的，连打刀的钢铁都是我从大阪的废料里回收来的！”素来和长间晋三有恩怨的天西机械公司社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体力不支而半跪在地上的故人，奚落中夹杂着几分惊叹。凭人类的血肉之躯和冷兵器去和天启病毒变异生物搏斗简直是自寻死路，可长间晋三偏偏就做到了，在这方面或许也只有麦克尼尔能和眼前的当代武士相提并论。“上车，别浪费我的时间。当然，你要是真的那么迫切地想死，就马上死在这里好了。来，我给你介错。”
因一时意气之争白白送了性命并非智者所为。不把自己当愚者看待的长间晋三软弱无力地争辩了几句，就无奈地听从了天西贤治的安排、登上了对方的装甲车。
“你们在这次撤离行动中不会孤军奋战，GHQ已经决定出兵了。”得益于分隔装甲车驾驶舱和车厢内功能区的可活动式隔板，天西贤治才得以放心地同长间晋三谈些只有团队内部成员有权知晓的机密，“别赌气了，老头子。还是跟我们并肩作战吧，我们需要你的才能不假，但也不是离了你就要瘫痪的。”
“我不会为占领日本的GHQ卖命，这是底线。”脸色发青的长间晋三重申了自己的立场，他没有加入叛乱武装已经算是照顾团队的整体利益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为GHQ效力、帮助GHQ稳定日本的局势，然后等危机结束，日本就能顺其自然地恢复主权。”
“哎呀，我还以为您没想通呢。这不是挺简单吗？”
“胡闹！”长间晋三突然厉声呵斥起天西贤治来，还好后者已经把一半驾驶操作委托给了车载AI，否则当代武士的一声暴喝说不定会让这辆装甲车出车祸。“那样得来的日本，并不是真正的日本。这个平行世界的日本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被GHQ占领，就在于它的自由和新生都是别人出于某种需要而施舍来的……因而处处受制于人。”见天西贤治无动于衷，自讨没趣的长间晋三免不了又要指责对方几句，“古人讲究名正言顺……天启病毒带来的危机要解决，日本也要获得自由，但必须是以正确的方式。”
一听到长间晋三的这些奇谈怪论，天西贤治就止不住地头疼。在去年也就是2033年下半年，他不止一次地联系长间晋三、试图说服对方放弃脱离团队而独自行动的不合时宜作风，后来的事实表明那些劝告都如泥牛入海。“老头子，我姑且用你能听得懂的方式这样跟你讲吧。天命不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也没法考虑以什么正确的、理论上的方式去夺回日本的自由并且重建它。”
“我不信。我们的皇室是世上历史最悠久的皇室，也是到那时为止全世界范围内唯一还承担着祭司职能的世俗君主，这足以表明——”
“但在我们那里，美国佬和APA废除了君主制、成立了两个对立的共和国；而在这里，他们全都死了！死了！”一再被长间晋三食古不化的言论激怒的天西贤治终于发火了。生前，他碍于日军内部论资排辈的传统和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必须尽可能团结一切日军将领的力量服务于复国事业的现状而大多选择了退让或只用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讽刺长间晋三。“你到底要何时才能清醒过来？我们所见的结果，不是来自于上天的庇佑，而是种种再平常不过的客观因素互相作用的结果。埃瑟林大元帅说他的德国是个巧合，我们的日本也一样。如果真有神明护佑着皇室、护佑着皇帝陛下，这个平行世界的皇室就不会在【失落的圣诞】那天不幸集体遇害。”
“你竟敢对先帝出言不逊——”
“先帝他听不见了！听着，我对先皇陛下的忠诚和敬意不输给你们任何人，要是那天死在富士山的不是先帝而是我……后来的局面或许会有所不同，我宁愿在那里代替先帝战死沙场。”不必担心经自己检验过的隔板隔音性能不佳的天西贤治以同等的火气和气势把长间晋三未来得及说出的半截话吼了回去，“……陛下不在了，但还有这么多日本人艰难地生存在这个时代里。效力于GHQ显然违背了你的原则，可我们总不能让日本也成为历史。”
长间晋三没有对天西贤治的话表示赞同，他不愿承认天西贤治所说的方案可能是唯一能够让日本继续存在的方法。“我不明白……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我在他们身上找不到半点属于日本人的精神，这些家伙既冷漠又懦弱，每个人都只想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幻想着只要不管外面的事就不会被外界影响。皇室已经消失，那些独属于我们的信念和道德也随风而逝，整个日本又被变异生物和GHQ占领，这样的日本就和灭亡了没有区别。人固有一死，宁可带着尊严死去，也不该以自己最厌恶的模样苟延残喘。”
“你问过还活着的那些日本人的意见吗？还是说，您自认为和皇帝陛下一样有权裁定所有人的生死？”天西贤治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反击角度，既然长间晋三总是把对两位皇帝放在嘴边，天西机械公司的社长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陛下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希望我们的同胞都浑浑噩噩地自我了断。”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油嘴滑舌，贤治。”长间晋三不想再和天西贤治就此争论下去，争论的结果又不能改变他和他训练出的民兵们必须向着东京都市圈方向撤退的事实。“有那么多主意，拿去对付该对付的敌人多好啊，为什么非用在同胞身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想了那么多办法赶我们去东京，今天终于得逞了。有变异生物狂暴化推波助澜还不够，还要派人四处滥杀无辜、制造恐慌，这又何必呢？”想到近日那些在变异生物发动进攻前凄惨地死去的难民，长间晋三对天西贤治的不满便有增无减，“我知道，你在美国学了些本事，总跟这些外国人混在一起，瞧不上我们……”
“喂，乱加莫须有罪名也该适可而止。你讲清楚，我什么时候派人来难民区滥杀无辜了？”不止一次承受过长间晋三无端指控的天西贤治打定主意以后不再给倚老卖老的军界前辈面子，反正一向秉公行事的麦克尼尔和埃瑟林都不可能偏袒长间晋三，“我手头要是还留有那样一支部队，就直接把你绑回来了，糟老头子。”
“像准备仪式用的祭品那样把死者的内脏有序地排列开，难道还能是天启病毒变异生物干的不成？”
“也许就只是偶然而已。”
“不止一次了，死者的肢体或者内脏以某个点为中心分别摆放在8个不同的方向上。”当代的武士只当天西贤治在含糊其辞地逃避责任，这使得他脸上的阴云又沉重了几分，“罢了，朽木不可雕也。”
“不，让我想想……麦克尼尔说过，他在非洲遇到过佩戴八角箭头标志、作风相当极端的疑似天启病毒邪教武装组织，吉尔斯爵士正在追查这个组织的具体信息。”听到长间晋三的抱怨，赶到关东北部后止不住怀疑此次变异生物集体狂暴化背后另有隐情的天西贤治暂时解除了对麦克尼尔的怀疑。这般恶劣的手段不太像是麦克尼尔的风格，但如果曾在马特鲁制造了钢皮病患者集体狂暴化的神秘武装组织也出现在附近，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目前，吉尔斯爵士和格兰杰正在空中为我们提供掩护、对付那些会飞的大型变异生物，麦克尼尔也会很快跟随地面支援部队抵达。等我们和他们会合之后，他们会把这其中的隐情告诉你的。以后别再胡乱指责别人犯下了你臆想中的罪行了，长间叔父大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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