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集:月娘提养遭严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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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在吴月娘头顶,炸得她耳中嗡嗡作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冰碴子,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官人……官人何出……何出此言?妾身……妾身实实是一片苦心啊……”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苦心?我看你是狼子野心!包藏祸心!”西门庆霍然起身,因醉酒而有些踉跄,但那指向吴月娘鼻尖的手指,却稳定得可怕,带着滔天的怒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肮脏算盘!瞧着我得了儿子,延续了香火,你心中不忿是不是?瞧着瓶儿生了孩儿,立下大功,你怕动摇你这正室的位子是不是?如今眼见着流言四起,便以为时机到了,编排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由头,想把我儿子生生从他亲娘怀里夺走,养在你身边,好叫你拿捏,叫你掌控?我告诉你,吴月娘!你休想!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胸膛剧烈起伏,酒气混合着难以抑制的怒气,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充斥了整个房间:“官哥儿是瓶儿十月怀胎,拼着性命生下来的,是他的亲娘!你凭什么抱走?啊?就凭你是正室?正室就能蛮横无理,夺人之子?这是哪门子的狗屁道理!哪家的混账规矩!我西门庆的儿子,自然该跟着他的亲娘!谁也别想把他们母子硬生生分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官人!你……你误会妾身了!天大的误会啊!”吴月娘此刻已是泪如雨下,又急又气,又觉万箭穿心般的委屈,她徒劳地试图分辨,“妾身……妾身绝无此意啊!妾身可以对天发誓!妾身只是……只是担心哥儿被流言所害,担心官人被……被……”
“担心?我看你是巴不得!是诅咒!”西门庆正在气头上,连日来的不顺、心底深处那不愿承认的恐惧,以及酒精的催化,让他的言语变得愈发刻毒,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结发妻子,“我还没死呢!尸骨未寒(他气得口不择言)!你就急着要跳出来拿捏我的儿子,掌控西门家的未来?告诉你,吴月娘,除非我西门庆今日就咽了气,否则,你想都别想!从今往后,你若再敢提这混账话半个字,休怪我不念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说罢,他狠狠一脚,将旁边一个碍事的紫檀木绣墩踹翻在地,那绣墩沉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地上滚了几滚,撞在墙角方才停住。他看也不看那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吴月娘,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腌臜,怒气冲冲地一把扯开锦帘,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出,那沉重的脚步声咚咚作响,如同战鼓,敲碎了夜晚的宁静,也敲碎了吴月娘最后一丝幻想,径直往那冰冷的书房去了。内室里,只剩下吴月娘一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已离体而去。
(四)绝望的守护与暗中的冷笑
西门庆在盛怒之下,声音洪亮,并未刻意压低,加之夜深人静,院落幽深,他那番如同雷霆咆哮、字字诛心的话语,早已被门外守夜、竖着耳朵偷听的丫鬟仆妇们,听去了七八分。这石破天惊、足以颠覆后宅格局的消息,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至府中每一个角落,迅速在仆役丫鬟、各房妾室之间秘密传开。
最先得到详尽禀报的,自然是时刻花费银钱、安插耳目、密切关注上房一举一动的潘金莲。春梅几乎是踮着脚尖、一路小跑着进来,气息尚未喘匀,便迫不及待、绘声绘色地将听来的话语学了一遍。
潘金莲起初听得一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待确认无误后,她先是一怔,随即竟忍不住,用手帕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低沉,继而越来越响,越来越肆意,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眼泪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好!好!好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抚着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快意光芒,“咱们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贤德无双的大娘子,这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结结实实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去母留子?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那么重的分量!官人这顿骂,真是骂得酣畅淋漓!骂得大快人心!这下,她可是里子面子,丢得一干二净,看她日后还如何端着那副主母的架子!”
她心中一块悬着的大石,此刻才算真正落了地。孩子留在根基浅薄、如今又失了宠的李瓶儿身边,无论如何,总比落到名分正统、经营多年的吴月娘手中要好对付得多,变数也小得多。而且经此一事,吴月娘与李瓶儿之间那层薄如蝉翼、勉强维持的和平假象,也被西门庆这番怒斥彻底撕得粉碎,后宅格局更是水火分明,矛盾公开化。对她潘金莲而言,这鹬蚌相争的局面,实在是再有利不过了。
而这消息传到李瓶儿耳中时,却真真如同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她那时正抱着有些哭闹不安的孩儿,在暖炕上轻轻摇晃,口中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不成调的摇篮曲,试图安抚怀中这小小人儿的不适。贴身小丫鬟绣春,连滚带爬、慌慌张张地冲进内室,也顾不得行礼,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将自己在外面听来的、夹杂了无数猜测和渲染的话语,急急地学了一遍。
李瓶儿只听清了开头那句“大娘子要向官人讨了哥儿,抱到上房去养”,便觉眼前猛地一黑,漫天金星乱闪,耳中轰鸣作响,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死过去。手中那沉甸甸、暖烘烘的孩儿,也因她骤然脱力,差点从臂弯中滑落,幸得一直守在旁边的奶娘如意眼疾手快,惊呼一声,猛地扑上前,险险地将哥儿接住,牢牢抱在自己怀里。
“她……她……她当真要夺我的孩儿?”李瓶儿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住地哆嗦,如同秋风中凋零的树叶,她猛地伸出手,几乎是抢一般地将孩儿从如意怀中夺回,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之大,勒得孩儿不舒服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可她恍若未闻,只是死死抱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无数双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要将她这性命般的孩儿夺走。那巨大的、近乎灭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比之前听到任何恶毒流言时,都要强烈百倍、千倍!
及至颤抖着听完了后半段,听到西门庆如何严词拒绝,如何怒斥吴月娘“狼子野心”,如何发誓“谁也别想将他们母子分开”,她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心弦,才猛地一松,那股支撑着她的恐惧之气骤然泄去,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般软软地瘫倒在暖炕上,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衣襟。但这泪水中,除了那劫后余生般巨大的后怕,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悲凉与彻骨的绝望。
官人此番护住了孩儿,究竟是因为心头那点未曾泯灭的对孩儿的疼爱,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厌恶吴月娘那越俎代庖、触及他权威的举动?他如今对自己态度日渐冷淡,视若瘟神,是否有一天,也会因为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而将这份厌弃,转嫁到这无辜的孩儿身上?今日有吴月娘仗着正室身份来明夺,明日,又会有谁?是那笑里藏刀的潘金莲?还是其他那些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什么人?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浑然不知世间险恶、依旧挥舞着莲藕般的小手臂,偶尔咂咂小嘴,仿佛在做着香甜美梦的孩儿,一股从未有过的、如同火山喷发般强烈的情绪,猛地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这是她的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和牵挂!谁也不能夺走!若有人敢存了害她孩儿的心思,她李瓶儿便是拼却了这条性命,化作厉鬼,也要护得他周全!
(五)裂痕难补与悬念再生
这一夜,西门府偌大的后宅,几乎无人能够安眠。各怀的心事,如同黑暗中的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每一个难以入梦的灵魂。
吴月娘独自坐在那间忽然变得空旷而冰冷的正房内,红烛高烧,映照着她泪痕已干、却更显憔悴刻薄的脸。泪水已然流尽,此刻充斥在她胸间的,只剩下满腔无处发泄的羞愤、难堪以及如同毒焰般炽烈的怨恨。她嫁入西门家十余年,恪守妇道,操持家务,即便西门庆贪花好色,妾室一房房抬进来,她也从未受过今日这般不留丝毫情面、近乎羞辱的斥骂!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她素日里根本瞧不上眼的妾室和那个庶出的孩子!她自认的一片“顾全大局”的“苦心”,竟被曲解为“狼子野心”、“包藏祸心”,夫妻之间那本就因年深日久而变得稀薄的情分,经此一事,更是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几乎难以弥补的可怕裂痕。她对李瓶儿的嫉恨,此刻已达到了顶点,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心口灼烧。若非因为这个女人和她生下的这个“祸根”,自己何至于受此奇耻大辱!
西门庆在冰冷空旷的书房中,和衣躺在榻上,酒意渐渐消散,狂怒也逐渐平息,回想起自己方才对结发妻子那番疾言厉色、近乎刻毒的言语,心中亦不免生出一丝淡淡的悔意与烦躁。他并非完全不讲道理之人,心中也知月娘此番提议,或许初衷并非全然恶意,甚至可能真有几分为他、为家族考量的意思。然而,在他心烦意乱、诸事不顺,又被那“克父”流言搅得心神不宁的当口,她提出要将孩儿从生母身边抱走,恰似一点火星,精准地丢入了他心中那堆关于“分离”、“算计”和“权威被挑战”的干柴之上,瞬间燃起了滔天怒火。他烦躁地在榻上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绪如同乱麻。一方面,他根深蒂固地认为,孩儿理应跟着亲娘,这是他身为人父、亦是身为男人一种近乎本能的坚持;可另一方面,那“克父”的可怕阴影,如同附骨之疽,依旧在他心底盘旋不去,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如何才能两全?
潘金莲则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一盏孤灯,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冰冷而洞悉一切的笑意。吴月娘夺子之计惨遭失败,声望受损,短期内必然难以再兴风作浪;李瓶儿经此一吓,必然如同惊弓之鸟,更加脆弱,不堪一击;而官人则因此事心绪不宁,对那“克父”之说疑窦更深……这一切情势的发展,简直如同上天助她,为她接下来那更为阴险毒辣的计划,铺平了道路,扫清了障碍。那个蛰伏在法华庵的“慧明”和尚,是时候该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而李瓶儿,紧紧搂着怀中终于沉沉睡去的孩儿,目光透过泪光,从未如此刻般清醒、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她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只知道哭泣、只知道恐惧,坐以待毙,将所有的希望,完全寄托于西门庆那摇摆不定、日渐稀薄的心意,以及那场虚无缥缈、不知是福是祸的法事之上。她必须为自己,更为怀中这稚嫩无辜的孩儿,在这危机四伏、杀机暗藏的深宅大院之中,寻一条真正的、能够活下去的生路!
只是,这生路,茫茫然如同夜色,究竟在何方?她一个弱质女流,无娘家可靠,无外力可借,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又该如何才能挣得一线生机?窗外,不知何处栖息的一只夜枭,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划破夜空的啼叫,更给这迷茫的前路,增添了几分不祥的预兆。
(本集完)
第86集《为子则强谋深远》内容提示:
经历夺子风波后,李瓶儿意识到不能完全依赖西门庆的保护。她开始振作,思考如何依靠自己保护孩子。可能包括暗中联系旧仆或可信之人,悄悄储备金银,为自己和孩子留后路。李瓶儿可能不再被动等待法事,而是试图主动做些什么来破除“克父”流言,比如主动提出让孩子暂时避开西门庆,或是寻求其他“化解”之法,以退为进,换取安宁。她或许会想起某些旧日关系,尝试秘密送信求助,尽管希望渺茫,但体现了她为母则强的决心。潘金莲利用西门庆当前的矛盾心理,安排“慧明和尚”与西门庆“偶遇”或正式相见,用精心编造的批语,坐实“八字冲克”之说,将西门庆的疑虑推向顶点。西门庆在听完和尚的“铁口直断”后,内心天平会彻底倾斜吗?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是疏远,还是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李瓶儿刚刚萌生的反抗意识,能否抵挡这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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