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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一统的伟业，需要与之相匹配的仪式来昭告天地，彰显功绩，并将皇帝的权威推向神化的顶峰。自古以来，封禅泰山便是华夏君王梦寐以求的终极荣典。于泰山之巅祭天曰封，于泰山之下辟场祀地曰禅，唯有功高德劭、受命于天的帝王，方有资格行此大礼。秦霄扫平六合，一统八荒，其功业旷古烁今，自然当仁不让。
封禅的提议一经提出，便得到了朝野上下几乎一致的附和。这对于文官集团而言，是彰显文治、制定礼仪、青史留名的机会；对于军方而言，是确认赫赫武功得到最高认可的时刻；对于整个帝国而言，则是一次重塑信仰、凝聚人心的盛大演出。无人会，也无人敢，在这件象征着终极荣耀的事情上提出异议。
筹备工作以空前规模展开。通往泰山的道路被拓宽修缮，沿途行宫驿站被新建或翻修。祭祀所需的礼器、仪仗、车服，无不极尽精巧奢华之能事。各地进献的奇珍异宝、祥瑞贡品，再次如潮水般涌向王城，继而转运泰山。参与仪式的官员、军队、仪仗队、乐工、役夫队伍规模空前庞大，浩浩荡荡，耗费的钱粮物资更是难以计数。
白苏参与了部分舆服仪仗的考订工作。她翻阅古籍，核对制度，力求完美。但越是深入其中，她越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这极致的奢华与隆重，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偶尔会想起巨鹿泽畔的淤泥，想起北邙山下的土坑，想起远洋沉没的舰船，与眼前这精心筹备的盛大荣典相比，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吉日选定，御驾启程。队伍迤逦百里，旌旗蔽日，车马喧阗，沿途百姓跪迎，山呼万岁，盛况空前。然而在这份喧嚣与繁华之下，隐藏着多少被征调的民夫的疲惫，多少地方官府为筹备贡品而加剧的盘剥，无人细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那辆巨大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辇。
秦霄端坐于御辇之中，冕旒遮面，神情隐在珠玉之后，看不真切。他听着车外的欢呼，心中却并无多少波澜。这一切，仿佛只是权力运行中必然的程序。他甚至有些厌倦这漫长的旅途和繁琐的礼仪，但这是他必须完成的角色。
终于，抵达泰山脚下。斋戒三日，沐浴更衣，繁琐的礼仪程序一步步展开。登山之日，天色未明，仪仗已然列队。秦霄换上最隆重的祭天冕服，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开始攀登那象征着天梯的盘山御道。
石阶陡峭，山风凛冽。越往上行，空气越发稀薄寒冷。身后的官员们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秦霄的脚步依旧沉稳，但他的呼吸也略微加重。他目光扫过两侧肃立的卫士和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仪仗队伍，一种抽离感油然而生。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小部落首领，在血火中搏杀，朝不保夕。如今，却站在了这华夏文明的圣山之巅，行此旷古大典。这一路走来，脚下踩过了多少尸骨，身上背负了多少亡魂？那些被他消灭的敌人，那些为他战死的将士，那些因他的决策而凋零的百姓…他们的面孔似乎在山风中若隐若现。
终于，登临绝顶。
泰山之巅，狂风呼啸，卷起他的衣袂和冕旒上的玉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脚下云海翻腾，群山如芥，天地浩渺。在此处，人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渺小不堪。祭祀的高台已经设好，礼官唱喏，仪式进入最核心的环节。
燔柴燃起，浓烟滚滚，直上苍穹。牲牢玉帛被依次献上。乐工奏响庄严而古朴的韶乐，钟磬之声在山巅回荡，仿佛能与上天沟通。秦霄依照礼制，诵读早已准备好的刻在玉版上的祝文，文辞华丽，述说功绩，感恩天命，祈求福佑。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群山间回荡。百官匍匐在地，不敢仰视。这一刻，他仿佛真的与那冥冥中的上天建立了联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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