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盐潮笺·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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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潮笺·月痕
秋分时的盐田总浸在白蒙蒙的露水里,萧凡给盐稻测糖度时, refractometer(糖度计)的镜片突然蒙上层白雾——不是露水蒸的,是镜片挨着稻穗的地方沁出细盐粒,粒尖泛着冷光,像谁把月光碾成了粉。他扒开稻穗下的叶鞘,见去年清紫苇根时留的浅沟里,竟沉着些银灰色的鳞片,鳞片叠在块贝壳上,贝壳边缘带着齿痕,是潮间带常见的文蛤壳。
“这鳞片怎么会在稻丛里?”小女孩抱着玻璃罐蹲在沟边,罐里的鱼苗尾鳍已爬满五十六条环纹,最外侧的银纹上沾着片小鳞片,“它刚才用尾鳍扫贝壳,是不是怕这东西扎着?”话音刚落,鱼苗突然往罐壁撞了下,罐口的水溅在鳞片上,那些银灰鳞片竟像活了似的,往贝壳缝里缩了缩。
徐老人正蹲在盐母棚前翻抄本,听见动静抬眼望过来,手里的牛角梳“嗒”地掉在抄本上,压皱了页角。“别碰那贝壳。”他起身时草鞋沾的盐粒簌簌掉,快步走过来扒开叶鞘细看,指腹蹭过贝壳内侧的纹路——是圈波浪纹,和民国抄本里画的“潮信纹”一模一样。“光绪年间有盐工记过,盐田若进了海腥气,稻穗会结‘哑盐’,就是看着白亮,尝着发苦。”他往沟底摸,指尖触到个滑溜溜的东西,“这下面还有东西。”
萧凡拿竹片慢慢拨露水,拨了半尺深,露出个竹编的小篓,篓口用块海泥封着,泥上印着个“防”字,字缝里嵌着些干枯的海草。徐老人把泥块抠开,一股腥气涌出来——不是鱼腥,是咸腥里混着点铁锈味,像老盐船底的味道。篓里没装别的,只有半篓银灰色的小鱼,鱼身瘦得像细柴,鱼鳃里塞着张褐黄的棉纸,纸上用炭笔写着行小字:“海鳞入田,盐味涩;潮痕过埂,稻穗瘪。”
“海水倒灌了?”萧凡捏起条小鱼,指尖刚碰到,就觉得指腹发凉,比上月摸青石底座的感觉更甚,“可这盐田比海平面高两丈,潮再大也漫不过来啊。”
徐老人把棉纸铺在田埂上,用袖子蘸着盐井水把纸擦净:“不是大潮倒灌,是地下的‘暗潮’。”他抬头看盐田尽头的防潮堤,堤下的芦苇丛比往年矮了半截,丛里的积水泛着白沫,“去年清引盐管时怕是震松了堤基——那堤下有老盐工埋的防潮木,木朽了就留着缝,暗潮顺着缝往上渗。”
小女孩突然指着玻璃罐:“它往那边跳!”罐里的鱼苗正贴着罐壁往防潮堤的方向蹭,尾鳍上的银纹亮得像镀了银。萧凡跟着鱼苗指的方向走,到防潮堤根时,发现堤下的泥土竟软得陷脚,踩下去能听见“咕嘟”的水声,水从鞋缝渗出来,尝着比盐田的水咸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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