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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把谯楼染成块烧红的烙铁,墙缝里渗出的血顺着砖面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血泊,被晚风一吹,泛起细碎的红浪。张猛靠在断裂的门柱上,左手攥着半块碎裂的藤盾,盾面的裂痕里还嵌着敌军的箭簇,右手的环首刀早断成两截,刀刃上的缺口像排狰狞的牙。巷子里的厮杀声渐渐低了,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兵器拖过石板的刺耳声响,像钝刀在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将军!西巷失守了!” 浑身是血的小兵扑过来,甲胄上的铜钉被打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张猛猛地直起身,断刀拄在地上发出 “咔” 的脆响,他看见巷口涌来的敌军,弯刀在残阳下闪着冷光,像群嗅到血腥味的狼。“举盾!” 他嘶吼着将藤盾往前推,盾面 “嘭” 地撞上迎面而来的长矛,震得他虎口发麻,盾上又裂开道新缝,透过缝隙能看见小兵惊恐的脸。
巷战的漩涡里,每个士兵都成了旋转的血陀螺。李三的盾被劈成了筛子,木片混着血粘在胳膊上,他却用身体护住身后的伤兵,直到敌军的刀从后背穿透胸膛,嘴里还在喊 “往钟楼退”。王二的刀断了,就抱起地上的石头往敌军头上砸,石头上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糊住了眼睛也不肯松手,最后被三支长矛钉在墙上,尸体还保持着举石的姿势。
张猛的视线开始模糊,左肋的伤口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直抽气。他看见钟楼的方向冒起了黑烟,那是他们约定的集合点,此刻却成了火狱。三天前守城时,他还对弟兄们说 “守住钟楼,就守住了全城”,现在才明白,这城早就成了座大坟,他们不过是在坟里多杀几个敌人。
“将军!撤吧!” 仅剩的几个士兵架着他往钟楼退,脚下的尸体绊倒了好几次。张猛望着那些年轻的脸,最小的才十六,昨天还在偷偷哭着想娘,此刻脸上却糊满了血,眼神里只剩狠劲。他突然挣脱搀扶,将断刀往敌军堆里掷去,刀身在空中打着旋,虽没伤到谁,却逼退了追兵半步。“我殿后!” 他吼道,声音劈得像破锣,“告诉城里的百姓,咱没怂!”
箭雨在此时泼了过来。张猛看见第一支箭穿透了自己的咽喉,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溅在胸前的 “忠勇” 二字上。倒下的瞬间,他看见钟楼的火越烧越旺,火苗舔着木质的楼檐,把残阳都映成了通红的一团。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 他还没告诉弟兄们,援军昨天就到了城外,却被奸人拦着不让进来。
钟楼的火烬在残阳里泛着余温,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搭着,像只折断翅膀的巨鸟。十字街前的尸骨堆得快有半人高,有的还保持着厮杀的姿势,断手断脚与兵器缠在一起,霜花落在骨头上,白得像层薄雪。风卷着纸灰从街东刮到街西,那是百姓们偷偷烧的纸钱,被风吹散在空中,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
青砖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却在月光下显出奇异的纹路。有识字的老人蹲在墙根辨认,说那是士兵们临死前用手指写的字,“守”“家”“国”…… 笔画歪歪扭扭,有的只写了一半,血就凝固了。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砖面,想把字擦得更清楚些,却越擦越模糊,最后只剩下掌心的暗红。
断壁残垣间总有人看见奇怪的影子。有晚归的货郎说,深夜经过钟楼时,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有队士兵在巡逻;打更的老头说,他看见墙头上站着个穿破甲的身影,手里举着半截断刀,望着城门的方向一动不动。百姓们说,那是没走的魂,还在守着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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