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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六年的北京城,槐树叶子蔫得能拧出油来。沈小霞蹲在刑部大牢的草席上,指甲缝里还嵌着父亲沈炼血衣上的碎布。三天前,他亲眼看见父亲被锦衣卫拖出午门时,青衫下摆扫过汉白玉台阶的纹路,像极了《出师表》里"亲贤臣远小人"那行字的笔画。
"沈公子,该用饭了。"狱卒老周从栅栏缝里塞进来个缺角陶碗,里面飘着几粒稗子。沈小霞摸出怀里半块发霉的饼子,掰成两半推过去:"周叔,给我留着笔墨。"老周叹口气,从裤腰里摸出块包着油纸的墨锭,油纸上还沾着点豆瓣酱。
牢顶楼下的月光正好照在石墙上,沈小霞用竹片蘸着墨,一笔一画临摹《出师表》。写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时,竹片突然断在"躬"字的竖弯钩上。他攥着断竹片发怔,忽听牢门铁链哗啦作响,几个锦衣卫提着水火棍闯进来。
"沈炼的逆子,挺有雅兴啊!"带头的百户一脚踢翻陶碗,污水溅在墨迹未干的"忠"字上。沈小霞正要开口,后颈突然挨了闷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见百户用火折子点着了那幅未完成的《出师表》,火苗舔上"鞠躬尽瘁"时,像是诸葛亮在长叹息。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车帘缝隙里透进的晨光刺得眼睛生疼,身边蜷着个瑟瑟发抖的老仆。"福伯,这是要去哪儿?"老仆抹着眼泪:"老爷在诏狱......没了。他们要押您去......去宣府充军。"沈小霞攥紧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残缺的端砚,砚底刻着"铁肩担道义"五个字。
宣府城的秋风卷着黄沙,沈小霞戴着枷站在驿站门口。驿站墙上贴着通缉他的告示,画像被雨水淋得模糊,倒像是父亲沈炼的模样。"快走!"押解的军校用枪托戳他后背,突然街角传来梆子声,几个蒙面人持剑冲出来。
沈小霞本能地缩身,却见那剑绕过他脖颈,直取军校咽喉。混战中,他被人扯进旁边的茶馆后院。救他的是个虬髯客,腰间挂着柄缠着麻布的长剑。"我是杨顺的人。"虬髯客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飞鱼纹刺青,"严世蕃要活的,我带你去见......"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虬髯客瞳孔骤缩,将沈小霞扑倒在地。
一支弩箭擦着耳边射进土墙,沈小霞闻到箭镞上的铁锈味混着血腥味。虬髯客翻身跃起,长剑出鞘时带起半片月光。但见寒光闪过,三个黑衣杀手咽喉中剑,倒在血泊里抽搐。虬髯客突然踉跄着后退,左胸插着支淬毒的袖箭。
"往北......鸡鸣驿......找姓贾的驿丞......"虬髯客话未说完,毒性发作气绝身亡。沈小霞摸出锦囊里的端砚,在死者掌心画了只展翅的凤凰。这是父亲当年与江湖义士联络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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